在 DAO 中扩展信任：信任体 vs 社交体

• 当政府官员在伊拉克战争的问题上撒谎时，我们失去了对政府的信任。
• 当银行在抵押贷款支持的证券的风险问题上撒谎时，我们失去了对金融机构的信任。
• 当新闻机构开始报道虚假信息时，我们失去对新闻媒体的信任。

小到学生俱乐部，大到政府，信任是任何社会组织形式的基石。如果不能保证对方会遵守与我们相同的行事规则，就很难和对方开展合作。

因此，我们试图将把信任法典化。我们制定了法律章程，为各种活动设定基本规则。然后，人们又制定了用于进一步阐释这些规则的细微差别的法律，并用暴力和经济的力量去让违反规则的人付出代价。通过这样的行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强大的保证系统，通过编纂法典、文化规范和惩罚违法行为来让人们尊重规则。

3500多年前的汉莫拉比法典是世界上最早被记录下来的法典之一

在人类历史的大多数时期，这些结构化的行为规则存在于社交层面。这些规则需要人去制定，去传播，去执行。而在这些过程中，由于操作层面的错误，人为的偏见，或者资源上的限制，导致最终的结果产生偏差。举个例子——我们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应该存在偏见。但实际上，法律还是靠人来制定的，而制定法律的人会有种族、性别、社会经济地位和人口统计学角度上的各种偏见。

然而，我们生活在21世纪，技术时刻都发生着快速的创新。这些创新对人们如何互相组织和互相信任产生着深远的影响。虽然即使被编码的规则也有偏见，我们仍然能够将规则编码到我们的技术中，并尽量减少对人类作为中介的依赖。

链接：https://hbr.org/2019/10/what-do-we-do-about-the-biases-in-ai （请复制后到浏览器打开）

通过这样做，我们开始将我们的组织从纯粹的社交体变成有信任体支持的组织。

合同、法律、章程、宪法和其他类似的协议是组织为其中的人制定行为规则的机制，以保证人们做某些事，不做某些事。这种保证可以来自两个地方：

• 社交体：通过人际关系创造保证的机制，这种机制会需要较大的沟通成本
• 信任体：无须通过人，通过技术就可以创造保证的机制，只需要较低的沟通成本

以一个简单的柠檬水摊为例。你可以摆好你的摊位，在那里坐上几个小时，等待人们来购买你的美味饮料。但是，人们会付钱的保证是在社交层面上强制执行的——如果你站在那里，监督每一笔交易，就不会有人偷喝或少付饮料的钱。虽然这种方法可以很大概率保证别人付钱，但这是以你的时间为代价的。这就是社交体。

与之相对的，自动售货机就是一种信任体。它和柠檬水摊都实现了同一个目标，但自动售货机通过技术来保证购买人付钱。售卖柠檬水的规则被实现在这种物理机械中，这让偷喝或少付钱的行为难度更高了。

再举一个例子：保护你的贵重财产。你可以把他们锁起来（信任体），或者依靠法律体系来保护他们（社交体）。

理论上，这两种方法都可以保护你的财产。锁是通过物理机制来实现，而法律则是通过多年以来的对盗窃行为的惩罚来实现。但是实际上，要让法律这样的社交体发挥效果，需要通过法官、律师、执法机构许多人类之间的沟通协调，来保证对盗窃行为的惩罚才能体现出作用。而锁则很简单，它的效果就体现在它的功能上。

另外，法律的社会成本非常高。订立合同需要律师、钱、时间，以及对于法律系统的知识。而一个锁的社会成本就很低 — 你很容易就可以安装一个锁，然后把钥匙分发给信任的人。当然，这些人需要知道怎么使用钥匙开锁。

对于信任体来说，区块链和智能合约是一项重大的技术进步。通过代码，我们可以保证对用户的行为进行约束，只让他们按系统规定的方式操作。他们不能通过破坏代码中定义的规则来进行撒谎、欺骗、盗窃或者恶意操纵行为。

当使用区块链作为我们的底层保证机制时，我们就可以把组织治理的规则编成代码，这样规则就不只是需要一大群人去沟通协调，来把纸质文件上的规则落到实处。通过这样，我们最小化了机制中人的因素，而最大化了技术的因素，从而提高了事务参与方之间的信任度。

这就是DAO的伟大 "承诺"— 代码作为核心，而人作为外设。这是一种理想化的模式，它使我们能够维持依赖共识的扁平化组织，因为我们可以将决策的执行交给代码。DAO 很接近我们设想中的信任体。

链接：https://blog.ethereum.org/2014/05/06/daos-dacs-das-and-more-an-incomplete-terminology-guide/

然而，过去一年中在 DAO 内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在现实中，许多 DAO 仍然依赖社交体进行运营，依靠那些记录在文件中的规则，并希望有足够的人力来执行这些书面规则。

DAO 中的社交体

大多数 DAO 的组织结构和治理都存在于社交层面。通过在 Notion 和 Discourse 上记录的文件和流程，我们设定了关于法定人数、任期限制、投票通过门槛等规则，然后用 Snapshot 进行投票，依靠多签来执行投票通过的条款。

在 BanklessDAO，我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我们花了大量时间设定合适的规则，诸如：项目提案框架、治理规则、季度报告，还有作家工会治理手册等文档。

链接依次是：

https://forum.bankless.community/t/project-proposal-framework/1431

https://snapshot.org/#/banklessvault.eth/proposal/0x0eb29303825c37c67ddc5d71b199bbc66c149712918c2a7c9261c7f6a2953d66

https://snapshot.org/#/banklessvault.eth/proposal/QmXrfAHMoRcu5Vy3DsRTfokqLBTEKR6tqKVecLvkgw5NZf

https://docs.google.com/document/d/1RbEgR5iWoF5kmSb-Tf_STXDysxjY2UK7YBEIXmpFukY/edit#

虽然我们已经系统化了我们的规则，但仍然严重依赖人际之间的沟通协调。这些规则只有在我们有意识地遵守它们时才有意义。由于人类容易出错和遗忘，有很多时候我们没有遵守我们自己制定的标准。

社交体的高沟通成本经常能够反映出：一个系统实际运行的表现与他的设计期望有很大落差。

链接：https://fs.blog/map-and-territory/

DAO 中的信任体

DAO 中的信任体意味着把规则放到链上。通过区块链和智能合约，在社交层面定义的规则可以被放到链上，不再需要通过人类协调就可以强制执行。

可以举出很多 DAO 中信任体的例子：Juicebox, Moloch, Governor, 还有 Pods。这些工具让人们作出决定，而让代码来根据含有预先制定好治理规则的智能合约执行人们的决定。

链接依次是：

https://juicebox.money/

https://molochdao.com/docs/introduction/wtf-is-moloch/

https://wiki.tally.xyz/docs/compound-governor

https://docs.orcaprotocol.org/orca/pod-basics/what-are-pods

这种技术与简单的数字化有区别。数字化是指把包括各种各样冗长的人类任务在内的模拟信息进行数字化。信任体是数字化的一个子集，专注于由于协作带来社会成本的的信任协议。数字化通常可以降低沟通成本，但是并不是专注于信任问题。在我们有能力应对女巫攻击和审查之前，我们不能将信任数字化。幸运的是，区块链赋予了我们这样的能力。

举一个 Governor 合约的例子。像上文提到的那样，包括 BanklessDAO 和 Yearn 在内的很多 DAO 会混合使用 Snapshot 和多签。在这些例子中，治理代币持有人在 Snapshot 上投票，但是会依赖多签钱包的签名者之间的沟通来执行他们的决定——这就是社交体。governor 合约对这一步骤进行了自动化，只要投票达到了协议设定的治理条件，比如投票人数、通过门槛，交易就马上会被自动执行。governor 合约提供了与 Snapshot + multisig 混合使用等效的保证，并且减少了沟通成本。这就是信任体。

信任体创造了一个对他人的信任最小化的环境，在这种环境中，一群陌生人凑4千万美元购买一份美国宪法的副本这样的事情才可能发生。仅仅凭着法律保证而不靠智能合约，是做不到这样的事情的。

链接：https://fortune.com/2021/11/18/constitutiondao-us-constitution-auction-sothebys-40-million/

作为光谱的信任体

需要注意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实际中运行的机制更像是处在信任体到社交体的光谱上，某些机制可能更偏向信任体，另一些更偏向社交体。

多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在 Orca 上讨论了一个星期，多签到底是信任体还是社交体。让多个签名者来管理金库，确实减少了一个大坏蛋通过一个钱包地址来控制所有的资金的伤害。但是，如果这几个多签地址的持有者意见不一致呢？这还是需要相当高的沟通成本。

最后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多签比起单一 EOA 钱包账户来说更接近信任体，但是比起 Governor 合约甚至 Pods 合约来说，更接近社交体。

信任体并不是 DAO 的终极答案。DAO 本质上还是人类组成的组织，需要系统来适应人类而非机器人的行事方式。但成功的 DAO 要根据自己的需求来混合使用社交体和信任体，达到一个健康的平衡。

按照目前的情况，大多数 DAO 更偏向于 socialware，因为这些明显的原因：

• 社交体更灵活，比信任体更容易适应快速改变的环境
• 社交体更容易实现，需要更少的技术知识与执行
• 信任体让 DAO 更容易受到治理攻击向量
• 链接：https://cointelegraph.com/news/beanstalk-farms-loses-182m-in-defi-governance-exploit
• 信任体还在很早期发展阶段，不能很好地处理细粒度的治理需求

在 Orca 的讨论中，我们的观点是，区块链提供的保证开创了一个新的信任体技术范式，而这个领域还有待被开发。这种技术可能可以减少使公司发展缓慢并产生不利工作环境的摩擦和运营成本。传统的组织过于依赖社交体，他们对于信任体只有一星半点的知识。而在 web3 世界中，我们对于组织如何使用信任体开展工作也只有非常初步的认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期望 DAO 逐渐从社交体过渡到信任体 ，并扩大其组织中那些利用代码实现自动化的部分，但这需要时间、技术进步、试验，以及持续的迭代。

我们很高兴能成为这一进程的一部分。